他们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，每年都会下起大雪。

温热的晚风迎面扑来，却莫名带着寒意。

季寒谦僵住了，放在一旁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状。

崔念念挤出一抹笑：“结婚时我们不是说好了，只要谁不想继续下去了就可以分开。”

她语气很轻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在故作轻巧的面具下藏着脆弱不堪的心。

如果崔念念还有几十年可以活，那她一定会选择一直陪在季寒谦身边。

可她只有不到半年了……

季寒谦沉默半响，看向崔念念的眼底中藏着几分复杂。

“你想这件事想了一年？”他轻声问。

崔念念点了点头：“是。”

在皮肤癌确诊那天起，她就开始想了。

季寒谦又是一阵沉默。

余晖下落，他望着崔念念雾蒙蒙的眼睛，突然说：“对不起，也许三年前，我不该跟你提出结婚的。”

这句话犹如尖刀一般，直直戳进了崔念念的心，摧毁了最后她最后一道防线。

她的泪水霎时上涌，却硬是笑着向季寒谦问：“分开以后，我们还能做朋友吗？”

季寒谦沉默片刻，眼神坚定的回答：“是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听到这话，崔念念眼里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，心底的酸涩席卷了她的全身。

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，她轻嗯了一声，便迅速站起身离开。

匆忙的连伞都忘了拿。

崔念念走在与季寒谦背道而驰的方向。

只有她自己明白，她是活不过立冬的。

回到新租的公寓时，已经是晚上的九点。

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。她拿起手机后意外发现是编辑邹姐打来的，带着疑惑她接通了电话。

电话那头传来邹姐焦急的声音：“念念，现在网上有个叫丹尼的网红画家说你抄袭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。”

听到这话，崔念念全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，迅速打开了电脑。

邮箱已经被网红粉丝的私信挤满。

一排下来，全是谩骂声和讨伐声。

一直以来她都只专心画自己的画，从未想过有一天抄袭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会落在自己头上。

关掉邮箱后，崔念念点进了那位网红的社交主页，在看到那张画时她顿住了。

这张画是她在两年前所画的，曾发到过网络上，但她很快就删除了。

而最近杂志社才将这幅画又发到了网上。

崔念念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下发了一条解释的博文。

最后写上：“公道在人心。”

在博文下，她还附带了相关证据。

博文发出后，她本以为可以给自己证明清白，却没想到评论下依旧是清一色的骂声。

“图谁不会P啊？发这个是想急着证明什么？”

“狗急跳墙！”

“你说两年前就两年前啊，我家丹尼哥哥碰到你这种蹭热度的丑女也是倒霉！”

……

看着这些消息，崔念念既难过又生气，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。

但还没完，紧接着无数个陌生号码发来了骚扰短信。

看着一条条短信不停的从手机屏幕里弹出，一通通电话打来又秒挂，崔念念的心底涌现出无尽的恐慌。

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锁住了她的咽喉。

她突然感觉胸口好闷，费力的打开手机想拨通求救电话，可不间断的骚扰电话让她来不及拨出就被打断。

黑暗如同潮水般将崔念念淹没，“咚”一声，她倒在地上。

季寒谦拿着伞来到崔念念家，却看到大门竟然是打开的。

他心头猛一紧，走进去后却看到一堆人在房里指指点点。

“你们是谁？”季寒谦皱着眉厉声质问。

那些人也是一愣，其中一人回道：“我们是中介，崔小姐委托我们卖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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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德医院。

崔念念从病床上醒来，睁眼看到的人只有南江瑾。

在看到他黑沉的脸色时，她不禁感到一阵心虚。

崔念念清了清干哑的嗓子：“你不要这副表情，不知道的都以为我快死了呢。”

南江瑾见她醒来，松了口气。

可脸色依旧难看无比：“是快了，只有三个月了能不快吗？”

三个月？

崔念念一怔，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，没有力气去接过病历单。

原本她刚刚那句话只是想缓和一下南江瑾的表情，不曾想却是预知了自己的死期。

即便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，但人对于死亡总是恐惧的。

她也同样。

深呼吸一口气后，崔念念放低了自己的声音，垂下了空洞的眼眸。

“南医生，你知道吗，我妈妈当初也是因为白化病转癌死的。”

她顿了顿，又继续说了下去：“我妈化疗了三次，像她那样要强的人，到最后疼的满床打滚，哭着求饶，可最后什么用都没有。”

崔念念害怕，害怕自己会和母亲一样，即便承受痛苦，毫无尊严，却依旧要走向死亡。

话落，南江瑾神情复杂。
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些。

崔念念攥紧了手，颤着声恳求道：“我只是想死的体面一点都不可以吗？”

南江瑾怔住了，良久，他只能叹息一声：“就算不化疗，但最起码你要做保守治疗。”

在医院做完保守治疗后，南江瑾坚持要开车将她送回去。

崔念念本想拒绝，但他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。

下车时，南江瑾拿出一把新伞为她撑在头顶上。

两人共打着同一把伞走向公寓，不曾想，刚进门，季寒谦就迎面走了过来。

崔念念脚步一顿，心里慌乱起来。

季寒谦看到南怀瑾手中的新伞，剑眉微微皱起。

“他是谁？”季寒谦冰冷的目光透过崔念念，直视在南江瑾的脸上。

崔念念心一颤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：“皮肤科的主治医生，最近换季我皮肤有点过敏。”

说着，她抬眸看向南怀瑾，眼里带着恳求。

南江瑾手一攥，却没有出声打招呼，只是朝季寒谦点了头。

仅仅一眼，季寒谦就清楚感觉到了南怀瑾眼里的敌意。

这种感觉莫名让他十分不爽。

他看着南怀瑾对着崔念念目光温柔的嘱咐：“我已经把我的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了，你有事就打我的电话。”

季寒谦眉头皱的更紧了。

说完，南江瑾只是淡淡看了眼季寒谦便转身开车离开。

季寒谦淡淡开口：“这么年轻就当上主治医生了。”

崔念念听到这句奇怪的话，却没在意。

她低下头，满满的紧张和不安：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？”

季寒谦看着崔念念垂下头的帽子顶，声音不由的低了下来：“我才要问你，你怎么把房子卖了？”

听到他提起房子，崔念念只好支支吾吾的回答：“就……想换个环境。”

“念念。”

季怀瑾轻叹了口气，语气放柔了下来。

他轻柔的语气让崔念念心头一颤，抬起了头。

季寒谦拉过她的手，将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：“我不问你为什么，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，你搬回去吧。”

看着手中的钥匙，崔念念瞬间怔住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就在这时，季寒谦手机来电突然响起。

季寒谦当面按下接听键，崔念念余光一瞥便看到了贝芮两字。

电话那头女声温柔：“我给你熬了汤，你晚上记得回来喝。”

季寒谦的回话同样低柔：“你不用等我太晚，早点睡。”

崔念念心里紧的发涩。

她就这样呆呆的僵站在原地，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把失而复得的钥匙。

就在她失神时，季寒谦已经打完了电话。

就像最好的朋友之间，他轻轻拍了拍崔念念的肩膀。

语气关切的对她说：“我最近事情很忙，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贝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