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迟舟静静看了宋沐涵几秒，收起散落的钱后，拿出一张黑色鎏金的律所名片。

“去这个律所，有人会愿意接这个案子。”

这一刻，宋沐涵是真的不懂他了。

“季迟舟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
“怎么决定，随你。”季迟舟将名片放在桌子上，起身离开。

宋沐涵垂眸看着那张名片。

她不想要这份施舍，但又清楚的知道，青济市没有一个律师会接这份官司。

季迟舟给的这张名片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，是父亲唯一的希望。

宋沐涵颤手拿起卡，只觉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体烫了个洞。

疼的厉害。

一旁的谢柯言都看在眼里：“真的要用吗？你还要信他吗？”

宋沐涵捏紧名片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们去律所吧。”

“好。”谢柯言应声。

两人走出餐馆，沿着江边往律所走。

自从宋家出事之后，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。

谢柯言看着宋沐涵消瘦的侧脸，轻声问：“你现在对季迟舟……还喜欢吗？”

宋沐涵脚步微顿，自嘲的笑里充斥着苦涩：“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
“我现在只希望能保住父亲的命，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，哪怕无期，我都能接受。”

谢柯言看着她强撑的模样，心疼的想搂她入怀。

最后，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：“嗯，不论多久，我陪你一直等。”

宋沐涵眼眶微热，思绪拉回到从前。

谢柯言是宋家资助的学生，养在宋家，和她青梅竹马。

父亲一直把他当做女婿培养，每次宋沐涵犯错害怕被父亲训斥，谢柯言都会主动分担。

如果季迟舟没出现，她大概真的会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嫁给他。

可现在……没可能了。

半小时后，陆迟律所。

陆迟拿接过宋沐涵给的名片，上下打量她。

他和季迟舟同所大学毕业，一直都是死对头，这可是他第一次找自己帮忙。

“能让季迟舟向我开口，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低啊！”

宋沐涵愣了下，随即否认：“你误会了。”

陆迟不信，还想再探究些什么。

谢柯言护在宋沐涵身前，接过了话题：“陆律师，宋氏的案子你有几成把握？”

陆迟也正了神色：“宋氏的案子情况复杂，我明天去申请探视，见到宋世汉再说。”

宋沐涵忙问：“那我能和你一起去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就被陆迟打断：“不能。”

宋沐涵呼吸一窒，眼里尽是失望和颓然。

谢柯言看在眼里，郑重开口：“沐涵，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宋董的。”

宋沐涵强撑起一抹笑。

又和陆迟交流了些案子的事，两人便起身离去。

不料刚出门，恰好遇见了季迟舟。

对视间，他们不约而同挪开视线，擦肩而过。

走了两步之后，宋沐涵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：“柯言哥，如果把欠款都还清，是不是就能让我爸减刑？”

谢柯言也不确定，更何况宋氏的欠款不是小数目，根本还不清。

但他不想打击宋沐涵：“或许有可能，要不回去问问？”

宋沐涵点了点头，两人又往回走。

不想还没到陆迟办公室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。

“季大律师，我看宋小姐挺不错的，你老实说，你试过没有。”

季迟舟语气随意淡然：“她主动过，我不感兴趣。”

不感兴趣这四个字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宋沐涵心上。

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，只剩难堪。

“这个人渣！”

谢柯言忍无可忍，踹开门冲进办公室，接着扬起拳头狠狠砸向季迟舟的脸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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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迟舟身手敏捷。

微微偏头躲过谢柯言凌厉的拳锋，抬手握紧他的手臂：“故意伤害罪，只要我想，你最少也要在牢里待半年。”

谢柯言怒不可遏：“季迟舟，你枉为……”

宋沐涵白着脸开口制止：“柯言哥，够了！”

谢柯言还想说什么，又担心宋沐涵，只能负气收手。

宋沐涵凝望着季迟舟俊秀的脸，走到他面前伸出手：“一年前，我送过你一个平安扣，麻烦你还给我。”

季迟舟手掌下意识覆在心侧的位置，平安扣就放在那里。

东西送给他的时候，宋沐涵说过：“听爸爸说，这是妈妈怀我的时候去庙里求的，能保平安。”

“现在我把它送给你，我希望菩萨也能保佑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。”

季迟舟一语不发，从心口处拿出那个平安扣，递过去。

宋沐涵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，诧异之后伸手去接。

不料还没碰到，神思恍惚的季迟舟就松了手。

“啪嗒”一声脆响，平安符坠落在地。

宋沐涵心口骤然紧缩，连忙蹲下去捡，可装在符袋里的平安扣……还是碎了。

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……

季迟舟看着她微颤的背，滚了滚喉结：“宋沐涵……”

宋沐涵抬头看他，眼里尽是哀戚。

“东西还了，我和季律师也两清了。”

说完后，她起身离去。

季迟舟望着她背影，心脏有一瞬间的憋闷。

看到谢柯言追上去后，他薄唇微微抿起。

皇冠酒店。

宋沐涵拿着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。

之前父亲就是担心她大大咧咧，会把母亲的遗物弄坏，才会将平安扣放进符袋里。

没想到即使这样，它还是摔碎了。

宋沐涵鼻尖发酸，心如刀绞。

是她错信了人，没有保护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……

等谢柯言挂断和陆迟的通话回来，就看到紧攥着平安扣不说话的宋沐涵。

他走到她面前蹲下：“沐涵，陆迟说你明天可以和他一起去。”

宋沐涵湿润的眼睫一颤：“真的？”

“我永远不会骗你。”谢柯言站起身，“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，明天不能陪你去了，如果有事给我电话，今晚好好休息。”

就匆匆离开。

第二天一早。

宋沐涵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，想让陆迟带给父亲。

不料季迟舟也在。

他旁边站在季鹿颜，上次她被抓也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。

还真……恩爱。

宋沐涵拎着袋子的手微微收紧，心脏密密麻麻的涌上痛意。

她垂眸不去看，将袋子交给陆迟，却被季迟舟拦住：“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。”

只慢这一步，陆迟已经走进了探监室。

宋沐涵眼里闪过抹失望。

这时，耳边又响起季迟舟的询问：“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，你还有别的要给宋世汉的吗？”

宋沐涵意识到他的意思，连忙在身上翻找。

可来的急，什么都没拿。

随身带着的，只有那张唯一的全家福……

她看着照片，发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。然后咬紧牙关，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。

宋沐涵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季鹿颜：“麻烦你交给我爸，说我过的很好，谢谢。”

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。

季鹿颜看了季迟舟一眼，颔首接过，刚想再说些什么。

身后兀的传来刑侦办同事的声音：“你们兄妹俩站这儿干嘛呢？”

这话一出，季鹿颜下意识看向宋沐涵，就瞧见她僵硬的神情。

兄妹俩？

宋沐涵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：“你们……是兄妹？”

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，她脑袋嗡的一下：“季迟舟，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，有一句是真的吗？”

季迟舟沉默片刻：“有。”

宋沐涵一怔。

就听季迟舟漠然开口：“那句让你忘了我，是真的。”

第8章

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，宋沐涵四肢百骸都被冻僵。

见她不说话，季鹿颜开口解释：“不是我哥要骗你，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。”

宋沐涵攥紧手指：“我没有纠缠他。”

季鹿颜并不在乎：“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，他是个伸张正义的律师，我爸妈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罪犯的女儿。你的身份，配不上他。”

宋沐涵脸色苍白，其实从知道季迟舟欺骗自己的那一刻，他们就结束了。

在季鹿颜和别人眼里，他是正义的化身，是深入罪犯老巢收集证据的勇士。

可对她来说，是季迟舟毁了自己的一切。

季鹿颜还觉不够，继续说：“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，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。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……”动过心。

“颜颜！”季迟舟下颌线紧绷，沉声制止，“你先回去。”

季鹿颜有些犹豫，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。

四周顿时安静下来，只有呼啸的风声。

看着宋沐涵苍白的脸，季迟舟打破了沉默：“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，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。”

“之前我问你，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？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？”

季迟舟没回答，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：“赔给你。”

宋沐涵看着，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，是真正的两清不欠。

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，她没有接：“不用了。”6

“再像，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。”

说完，她转身离开。

看着宋沐涵单薄的背影，季迟舟悄然握紧了手。

皇冠酒店。

从刑侦办回来后，宋沐涵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。

她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，双眼通红。

曾经，父亲不止一次问过她：“沐涵，真的很喜欢季迟舟吗？”

“沐涵，非他不可吗？柯言也很好啊，从小就照顾你。”

到后来，他向自己妥协：“只要沐涵喜欢，爸都支持。”

可现在……

宋沐涵嗓子一阵哽涩，泪流满面，鼻塞到无法呼吸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，再睁眼，窗外一片白茫茫。

下雪了。

宋沐涵望着，给谢柯言打去电话，想问问他在哪儿，却无人接通。

之后一段时间，她也都没能联系上谢柯言。

宋沐涵只好自己跟着陆迟，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。

时间悄然而逝，转眼过去月余。

这天，青济市又下了场暴雪。

宋沐涵照常去律所找陆迟。

不料陆迟的秘书看见她，一脸诧异：“宋小姐？您怎么在这？今天不是开庭吗？”

宋沐涵愣住：“什么开庭？”

“您父亲的案子啊。”秘书看了墙上的表，“这个点，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。”

宋沐涵心跳几乎停止，她转身就冲出了律所，打车直奔法院。

一路上，她不停催促司机快点。

车抵达法院时，没等停稳，宋沐涵就跳下了车。

爬过长长的阶梯，她刚要进庭审楼，就看到季迟舟和陆迟一起出来。

“宋氏的案子定了，你又一次赢了我。季迟舟，你把这案子推给我，是不是就为了再赢我一次？”

陆迟的声音从耳边飘过，宋沐涵脑袋嗡了一下

她逆着人群，冲到季迟舟面前：“我爸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