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 > 文化 >

湖湘文化系列之玩在长沙:快乐大本营,死了都要乐

发布时间:2023-06-26 11:48:01来源:本站原创
《锦绣》杂志有一组关于长沙的文章,总题为《幻城长沙,雌雄同体的乐园》说长沙是一座雌雄共体的城市。这里虽有“霸蛮”的原始民风,却褪不去骨子里对权力光芒的服从欲望。在娱乐时代,这里自然也擅出名人。这里有历史沉淀的微凉,亦有声色男女放浪纵情的炽热。在长沙,时光交叠着狂欢的火,焰影幢幢。这是一座幻象丛生,自相矛盾却又自我和解的奇异城市。
 
长沙人既心忧天下,在太平的时代,也可以娱乐至上。湖南卫视有一档很火的娱乐节目《快乐大本营》,有人说,长沙本身就是一座“快乐大本营”。
 
中国人曾经一见面就问:你吃了没有。用长沙话说,就是:呷了冒?在吃不饱的时代,吃自然是最重要的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餐不吃饿得慌。吃饱之后,为减少能量的消耗,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运动,吃完就去睡觉。所以传统的中国人都讲究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。如果这个时候,有个人觉得吃得过饱,要去跑步、唱歌、跳舞、下棋、减肥……在那些吃不饱的人眼里,这个人一定是:吃饱了撑的。
 
玩,或者说游戏,就是“吃饱了撑的”之后的文化。在和平富足的年代,人们不再满足于吃饱而已,便会生出种种精神的需要。玩,就是追求精神快乐的一种重要方式。孩童的时候,玩泥巴、玩陀螺、玩跳绳、玩捉迷藏,大人玩牌、玩棋、玩球、玩麻将、玩艺术,其实都是一个“玩”字。也正是在这玩中,人得到极大的精神满足。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席勒在《美学书简》中,甚至把玩(游戏)上升到人生审美的高度:只有当人充分是人的时候,他才游戏;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,他才是完整的意义上的人。
 
只要是人,就会有“玩”的需要。孔夫子在《论语》中就说过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。不有博弈者乎,为之犹贤乎已。” 孔夫子虽然强调大丈夫要立言、立德、立功,不大赞成“玩”,但饱食终日、无所用心的时候,下下棋,也是好的。关键是玩物不可丧志。
 
长沙是历史文化名城,也是个现代消费城市。说到“玩”,时下的长沙人,骨子里,似乎都是好玩的主。当然,这里有琴、棋、书、画、诗、酒、茶、香之类的雅玩,但对普通市民来说,更多的是俗玩,是大众娱乐。
 
说到大众娱乐,长沙人最钟情的恐怕是两样东西:牌和麻将。长沙流行一种“三打一”、或曰“三打哈”的牌戏,后来走出湖南,走向全国。其打法类似升级、拖拉机,两副扑克牌,去掉3、4,始终打7。王、2、7是常主,8张底牌。游戏由四人参与,其中一人为庄家,其余三人为闲家。庄家由叫分竞争决定,闲家抓分(5、10、K),共同对抗庄家。
 
“三打哈”的“哈”,不知作何解。笔者揣测,长沙话“哈气”应该通“宝气”,一个人对三,是不是有点“霸蛮”,有点“宝”,“打”,就是要惩罚一下的意思了。
 
长沙街头巷尾、家家户户最流行的,还有就是麻将了。亲朋好友小聚,凑上一桌,小赌怡情,成了最好的休闲方式。长沙人对桌上方城游戏的爱好,恐怕与“麻城”成都有得一比。《长沙晚报》曾有一“外地人看长沙系列:另一只眼看长沙人”。有一篇《文化素养:两极分化的长沙人》,作者说在广西北海,曾询问当地导游对各地游客的印象,她们说最喜欢长沙人。问:何故?答:“北京、上海,尤其是外国游客,放下背包就往海里跳,你们长沙人一来关上门就打麻将,不会出安全问题,我们可省心了。”
 
作家何立伟也在《我们长沙人》一文中也写到长沙人对麻将的偏好:
 
“长沙人又好吃喝。找得出理由来也吃喝,找不出理由来也吃喝。……长沙人且家家户户打麻将。‘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衣声。’把这唐诗换两个字,‘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将声。’恰成写照。自家里打,朋友同事邻里亲戚处打,三伏夜里还摆几张桌子路灯下头赤着身子打。方城之战,狼烟四起,打出来太平盛世空虚的快活、无聊的精彩。只是不能闻鸡起舞了。鸡声啼起时,鼾声也乍起,太阳底下于是真的无新事。”
 
长沙人的好玩,应该说与其性情、生活态度有关。正如何立伟所说:“长沙人然而是乐天的,不知有汉,无论魏晋,就这样坚持了一份乐天的从容。该变的自然在变,不该变的自然不会变,与洒家何干?这便是长沙人的生活态度,以不变应万变。”
 
长沙人之好玩,还与其喜欢热闹有关。何立伟在《长沙岁月》中曾说:
 
“如果用一种声音来概括我对这个城市的印象,长沙就是花鼓戏的声音,花鼓戏是非常热闹的,它的主要乐器是唢呐和锣鼓,所以唢呐一吹乌哩哇啦,锣鼓一敲叮叮咣咣,它代表长沙人性格中的这种热闹,这种火辣,这种干什么事一窝蜂。全都在这种声音里面,我觉得有一种很明显的体现。这座城市就这么一种声音,音乐家谭盾到长沙来采风,有一个记者问:长沙什么声音你感兴趣,他就是说弹四郎的声音,弹四郎是长沙的土话,就是死了人以后,摆个灵堂,晚上就在那吹拉弹唱,好像为死者驱赶寂寞,生者赶个热闹,这种声音非常能代表长沙给我的印象,我走到世界各地,听到这个热闹声音,我就能想到长沙。”
 
悲情不是这个城市的主调,“悲事”也可作喜事来办。现实中的长沙人,喜闹不喜静,喜乐不喜悲,自然喜欢呼朋唤友,找地方玩,变着法儿寻个乐子了。
 
 
休闲、消遣、娱乐、玩,就需要地方。茶馆、咖啡厅、舞厅、歌厅、卡拉OK、洗脚城……娱乐之地,便映照了一个城市的品格与变迁。
 
陈先枢编著的《长沙传统风俗大观》曾说到民国时,长沙市民的一种重要的休闲方式“坐馆子”,传统者坐茶馆,新潮者则坐咖啡馆。长沙茶馆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热闹,不光茶客们聊天热闹,说书、方言相声、长沙弹词之类,也成了最好的助兴方式。长沙的茶客喝茶不光是茶,还讲究茶点,聊天休闲之余,连正餐也常常一起对付了。于是,堂倌穿着对襟青布衫,右手一把铜壶,左手托着碟子,左肩上搭着白色抹布,穿梭于茶桌之间,不停地招呼往来客人,吆喝着:“十四席坐客糖、肉包子各四个,六席坐客玫瑰大油饼一个……”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 
抗战前后,随着大批新潮人士涌入长沙,新式咖啡店也应运而生,据说有几十家之多。其中远东、万利春、易宏发、芝加哥、杏花村、新亚、巴黎咖啡店都颇为有名。这些咖啡店多以青春、漂亮的女招待招徕客人,著名影星胡萍就曾在远东咖啡店做过女招待。而像一家名“青春宴饮社”的,其名字就足以显示其新生活运动的活力了,何况还有一批真正的青春美少女。到这里来喝咖啡的,就可能醉翁之意不在此了。
 
当今长沙的茶馆、咖啡厅,依然保持了茶、咖啡、各色饮料、中餐西餐应有尽有的风格。长沙人讲求实惠,茶楼也常常要配之以中西套餐、煲崽饭之类,才能吸引顾客。既有点情调,又能果腹,可谓两全其美。纯粹喝茶,生意便很难做得起来。笔者原所在学校的宾馆四楼有一个专门喝茶的地方,很宽敞,布置也还雅致,虽紧邻繁华的大街,却总是冷冷清清的,常常只有我们搞文学的几个一桌,如同包场一般。我们也就乐得清静。后来这“茶”终于支撑不住,经过一番修饰打扮,加了些足浴、按摩、保健之类,可见长沙人终究是喜欢热闹和实在的享受的。
 
改革开放,同时带来的是城市娱乐文化的开放。跟着感觉走,潇洒走一回,成为一个时代的时尚。城市开始流行听歌、跳舞之类。长沙最早的歌厅,就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,在长沙曾经的标志性建筑蝴蝶大厦开放的“航空歌厅”。它最初由“音乐茶座”演化而来,音乐茶座据说最早诞生于广州,是为迎合广交会上外宾与华侨的需求而设立,播放港台流行乐,提供茶水、咖啡以及水果、瓜子等小吃。近水楼台的长沙人,很快就把这种时髦的娱乐带到了长沙,并使之发扬光大。
 
中国人曾经一度唱的歌都是红色的、激情昂然、斩钉截铁的,“解放区的天都是明朗的天”,“社员都是向阳花”、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”、“打不尽豺狼,决不下战场”……改革开放了,“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”通过港台流入大陆。歌厅就成了一个最好的展示场所。而长沙本土的一些娱乐明星,如欧阳胖胖、李清德、周卫星、奇志、大兵等纷分登台亮相。小资化和本土化、通俗化,使原来一直扳着面孔的艺术一下子贴近了大众,贴近了芸芸众生。
 
歌厅文化的本质,就像古代茶楼里的说书,本质上是把“俗”嫁接到“雅”中,使号称“雅”的艺术不再飘在云端,而接上地气。主持人的亦庄亦谐、插科打诨,相声、小品,歌舞、流行歌曲、点歌、互动,荤的素的兼备,人们一边喝着啤酒或者咖啡,一边欣赏节目,既是欣赏者,有时自己也是表演者、参与者,这种可共同参与的全民狂欢,极大地激发了观众的热情。长沙的歌厅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继航空歌厅之后,琴岛、红太阳、欧阳胖胖大歌厅、大中华等,火爆一时。歌厅所代表的娱乐文化,成了长沙的一道风景。1993年,航空歌厅还被文化部评为“全国文明娱乐厅”,成了长沙娱乐业获得的惟一一块国家级奖牌。
 
伴随着音响技术的普及,人们不再安于在歌厅听歌了。上个世纪末,自娱自乐的卡拉OK厅流行开来,想唱就唱,哪怕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。之后,酒吧作为新的消费形式在长沙出现,特别是在解放西路,很快自发形成了酒吧一条街。2002年,长沙市政府提出“发展酒吧、保护歌厅、限制迪厅、加强管理”的口号。不过长沙的酒巴,纯粹供你喝酒清谈的“清吧”很少,“大多是“演艺吧”,有歌舞表演,快节奏的音乐,也有舞池让人跳舞。长沙的酒吧从来不是小资的,安静的,而是越拥挤越好。一些表演颇为“惊艳”,来酒吧的,就像当年长沙的咖啡厅,醉翁之意未必在酒了。
 
卡拉OK、酒吧转移了娱乐消费者的不少注意力,长沙曾经盛极一时的歌厅日益萧条起来。而后起的田汉大剧院却异军突起,始终坚挺着。田汉大剧院开风气之先,开了大剧院歌厅化之先河,让高雅的艺术走向大众。田汉大剧院被认为是“节目汇集大型歌舞表演,杂技、魔术、小品、湖湘文化为一体的高雅艺术表演,让尊贵的您视觉和听觉上都能得到满足,为人们的夜生活增添了又一高雅风采。”以“高雅”的名义,走雅俗共赏之路,就是田汉大剧院的经营特色。
 
有博士生为写博士论文,来田汉大剧院做“卧底”,几个月的服务生生涯,留下一系列印象。其中写到节目表演:
 
“21点18分至24点15分,是节目正式表演的时间段。节目丰富简直可以媲美春晚,但又如一个孩子的拼贴作品,什么都揉在一块。钻石服装展示、激光舞者、时尚莎莎舞等舞蹈表演配合灯光,是前面的开胃菜,中间穿插着小品和魔术表演,还有两次点歌环节——点歌单白、黄、蓝三种颜色各一份,白色交给道具,蓝色单给财务,黄色的客人自己保留,一首歌200元起价,而鲜花则是100元一束。
 
搞笑演员在田汉大剧院表演,要放下身段,做好被调侃的准备,每个人都要有看点和笑点。这类节目是剧院的重头戏,特点总结来说就是:虚张声势,先抑后扬。担纲的往往是其貌不扬的女性,比如身穿红肚兜绿褂衫头扎两个咚咚翘的女孩假扮张曼玉出场,先用长沙的塑料普通话讲一个鬼找家门的笑话,然后模仿《上海滩》和《泰坦尼克号》里面的桥段,极尽耍宝之能事,颇有一点后现代剧场的味道。
 
……
 
田汉大剧院擅长用互动环节和犀利活泼的串词营造集体狂欢的气氛,人与人的阶层界限暂时被打破了,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平民的愉悦中,起初观看台上的表演,最后台上台下连成一片,觥筹交错,欢声笑语,上演一出生动的生活秀,既真实又虚幻。”
 
一年365天,田汉大剧院有360天都在开张,夜夜笙歌,把这个城市渲染得歌舞升平、五光十色。长沙是个不夜城,精彩生活从夜晚才开始。吃饭,看戏,K歌、洗脚、吃宵夜,通宵达旦。人们说长沙就是“快乐大本营”,夜夜笙歌。有一段时间,长沙又开始流行“洗脚”,这“洗”的内容却比“脚”丰富得多。于是乎,满街都是洗脚屋,以至坊间流传说北京是首都,长沙是“脚都”。
 
一天天一年年长沙人就这么快乐地活着。甚至很多外地人,周末都要到长沙来娱乐消费。有人形象地概括来长沙有“四个一工程”:吃一次饭,洗一次脚,唱一次歌,听一次曲。
 
有一种说法,说长沙人把钱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,便没钱买房子,所以长沙其它消费都高,惟有房价,是全国省会城市里最低的之一。
 
谁叫长沙人这么爱玩呢。
 
娱乐至死,死了都要乐。这就是长沙人。
 
在长沙产生了最具娱乐精神的电视节目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芒果台风靡全国,长沙人则见怪不怪。《快乐大本营》之风靡长沙,火编全国,正是这种娱乐至死的精神的体现。
(责编: xuehui)

免责声明:本文为转载,非本网原创内容,不代表本网观点。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,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、文字的真实性、完整性、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,请读者仅作参考,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。